等风来

时间: 2025-04-02   作者: 村长   浏览量:

  琉璃月夜总在等待一场相逢。檐角悬着的铜铃被风推着撞向时光,叮当声里,有人把往事酿成琥珀色的酒,在青瓷杯中摇晃出碎银般的涟漪。我惯于独坐花间数流萤,看月影在茶汤里舒展成蝴蝶的翅膀,却总在某个恍惚的刹那,听见青石板上传来远方的跫音。

 

 院里的白梅懂得守候的深意。它们褪尽铅华时,枝头已结满青涩的诺言,待霜雪浸润过的根系吮吸过整个寒冬的沉默,才能在某个晨露未晞的黎明,将心事层层叠叠抖落成香雪海。人与人何尝不是如此?那些欲说还休的凝望,那些墨迹未干的信笺,都在等待恰当的季风翻越千山,将花苞吹成云霞。

 

 记得那年春深,我在桥畔拾得半阙残词。褪色的笺上,字迹被雨水洇成水墨写意:"池上碧苔三四点,叶底黄鹂一两声"。彼时斜阳正把孤山剪成剪纸,面浮动的金箔里,仿佛看见古往今来的文人都在此处停驻。堤的柳絮飘过亭的飞檐,而桥边的油纸伞始终在等一场不期而遇的雨。

 

 茶烟袅袅升起时,常想起敦煌壁画里反弹琵琶的飞天。琵琶弦上凝固着千年的月光,供养人题记里褪色的朱砂,见证过多少未及说出口的懂得。莫高窟的沙粒在月光下泛着银光,那些被风沙掩埋的偈语,是否也在等待某个黎明被重新破译?就像我们心底的梵音,总要穿越无数个晨昏,才能与另一颗星辰共振。

 

 前日收到岭南寄来的木棉,赤红的花瓣蜷缩成待拆的信封。拆开时簌簌落下的不是南国的暖阳,而是去年深秋与君别时,衣襟上沾着的桂花香。岭南的荔枝该熟了,长安的梧桐又老了一圈,唯有砚池里的墨色始终新鲜,在宣纸上晕染出你我隔空的唱和。不必问归期,当窗前的紫藤攀过第七个春天,檐下的空盏自会斟满重逢的月光。

 

 此刻檐角铜铃又响。风从南宋的瓦当上掠过,带着《梦粱录》里记载的临安夜雨,带着沈园墙上《钗头凤》的墨泪,带着西湖画舫中温酒的炭火气,轻轻叩响我虚掩的柴扉。案头的素笺被吹得哗哗作响,恍若千年前李易安在青州归来堂翻动《金石录》的声响。原来所有等待都是螺旋上升的年轮,在岁月深处雕刻出相同的纹路。

 

 茶凉了再续,墨干了再研。当子夜的梆子敲过三更,我看见自己的影子与墙上东坡的竹影渐渐重叠。风铃仍在絮语,而满园的栀子正在酝酿六月的雪。不必撑伞,不必秉烛,且让这场穿越时空的细雨,将我们未曾说尽的言语,都写成星空下的无字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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