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 

   晨雾未散时，青石板上的露珠还凝着夜的凉意。我总爱踩着湿漉漉的石阶走过垂花门，檐角垂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敲出清响，将灰瓦上的霜色洇成深浅不一的水墨。腊梅枝头的薄冰映着初升的日光，恍若去年冬日未落的泪，在料峭的风里叮咚作响。恍惚间，仿佛听见你说春日的古城应是茶烟轻飏，可为何我总在氤氲的水汽中，望见旧时的月色？

 

   屋檐下的冰棱折射着七彩的光，我伸手接住一滴坠落的冰晶，看着它在掌心化作细碎的星芒。石缝里的青苔正悄悄蔓延，像是时光在砖石上镌刻的年轮。忽有鸟儿掠过屋脊，惊起一串清越的啼鸣，惊醒了沉睡在旧时光里的梦。

 

二

   灞桥河边的柳絮纷飞如雪那日，你立在石桥最高处的拱顶，素色裙裾被风掀起，恍若惊鸿掠过水面。桃花初绽时，桨声摇碎了一池春水，粼粼波光漫上你的绣鞋，仿佛整个春天的温柔都聚在你的足尖。你俯身拾起一片飘落的桃花，抬眸的瞬间，满城的花都开了。

 

   我手中的折扇坠落在青石板上，扇骨与石阶相击的清响，惊醒了沉睡千年的流水。你转身时，发间的银步摇在风中轻颤，恍若前朝遗落的宫铃。桥下的游船缓缓驶过，船娘的歌声随着水波荡漾开来，惊起一群栖鸟掠过水面。

 

三

 

   你教我辨认绣屏上的双面异色绣，说丝线要浸过七遍晨露才能着色均匀。黄昏的绣阁里，木窗棂筛下细碎的光斑，在你眉间织就半透明的轻纱。针尖刺破素绢的刹那，血珠在雪色底料上绽成朱砂梅，你笑着用绢帕裹住我的指尖，檀香混着药香漫过鼻尖。

 

   后来我才懂得，有些伤口注定不会结痂，只会随着年岁疯长成珊瑚树。绣屏上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，仿佛凝固了某个未完的誓言。案头的烛火摇曳，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能跨越时空的沟壑。

 

四

 

   城郊古寺的银杏开始落叶时，你带我去听暮鼓。僧袍扫过石阶的簌簌声里，你指着檐角锈蚀的铜铃说，那声音像极了前世的叹息。我们跪在蒲团上抄写《心经》，墨汁在宣纸上洇出莲花的形状，你的侧影被长明灯镀上金边，恍若壁画中走下的飞天。

 

   最后一笔落下时，晚钟正震落满树黄叶，纷纷扬扬如梵唱里的曼陀罗。你拾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，用朱砂在叶脉上写下"刹那永恒"。风起时，那片叶子飘向天际，带着未完的经文，消失在暮色深处。

 

五

 

   你说要往西去寻敦煌的月光，我连夜赶制了狐裘大氅。驿站外的老槐树上系着褪色的祈福带，马匹嘶鸣惊起寒鸦，你忽然取下鬓边的玉簪放进我掌心。驼铃渐远时，大漠的风沙卷走了所有温度，唯有簪头的并蒂莲还残留着你的体温。

 

   后来我常去寺院数罗汉，却在第五百尊金身面前怔住——那悲悯的眉目竟与你有三分相似。香烟缭绕中，我仿佛看见你踏着驼铃走来，月白色披风上绣着大漠孤烟，发间银饰叮咚作响，恍若穿越千年的梦境。

 

六

 

   雨季的苔痕爬上院墙，我用你留下的定窑茶盏煮水。雨滴在瓦当上敲出《阳关三叠》的曲调，茶烟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白鹤，振翅欲飞却终是消散。案头的信笺积了厚厚一摞，每封都只写着"见字如晤"，墨色被水汽晕染，像极了那年你裙裾上未干的水痕。

 

   屋檐下的燕子换了三茬，仍不肯在我梁间筑巢。我数着墙角的蜘蛛网，看它们在风雨中织就新的经纬。忽然有风掠过庭院，吹散案头的诗稿，那些未写完的句子在空中盘旋，恍若你未说尽的衷肠。

 

七

 

   昨夜梦见你立在沙洲的芦苇深处，月白色披风被朔风扯成破碎的云。我想唤你，却发现喉间塞满了黄沙；想奔向你，双脚却陷在流沙里。你转身时发间的银步摇叮咚作响，惊醒了案头将熄的烛火。

 

   推窗望去，北斗的勺柄正指向玉门关方向，寒星坠入砚台，在未写完的信笺上溅出点点泪斑。我蘸着星光写下你的名字，墨迹在宣纸上洇成银河，恍若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。案头的沙漏静静流淌，将时光碾成细碎的尘埃。

 

八

 

   今日在城南书肆觅得王摩诘诗集，泛黄的扉页上竟有你题写的"行到水穷处"。指尖抚过那些娟秀小楷，恍惚看见你执笔时腕间的翡翠镯子滑落，在宣纸上叩出清脆的韵脚。掌柜说这是二十年前某位姑娘典当的旧物，我抱着残卷立在暮色里，忽然读懂了你当年吟诵"大漠孤烟直"时，眼底那抹我未曾参透的苍凉。

 

   书肆的灯笼在风中摇晃，将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。我数着墙上的裂痕，恍若数着我们之间错过的时光。忽然有纸鸢掠过屋檐，线轴在风中旋转，恍若命运的手指在拨弄琴弦。

 

九

 

   护城河开始结冰了，游船主人收起长篙，说起对岸新葬的娘子最爱穿月白衫子。我冒雪赶去时，坟茔前的纸灰被风卷成白蝶，碑文上的"绣娘"二字刺痛双眼。忽然记起那年你指着《长恨歌》里的句子轻笑，说长生殿的誓言终究抵不过马嵬坡的白绫。

 

   此刻雪落满肩，竟分不清是杨花还是柳絮，就像我始终辨不明，你我之间隔着的究竟是山水，还是轮回。我数着坟头的雪，恍若数着我们未竟的缘分。忽有寒鸦掠过墓碑，惊落一树积雪，恍若命运最后的叹息。

 

十

 

   春风又绿古城时，我在拱桥边开了间小小的绣庄。教姑娘们绣并蒂莲时，总要多添几针暗纹；调制黛青丝线时，总要掺入去年收集的晨露。偶尔有西归的客商说起敦煌壁画，我便在账本空白处勾勒飞天衣袂。铜镜里早生华发，却仍固执地梳着少女时的双环髻。

 

   城里的说书人开始传唱新的传奇，只有我还在等，等某个细雨沾衣的黄昏，门外忽然响起玉簪叩击青石板的清音。绣庄的灯笼在风中摇晃，将我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。我数着墙上的裂痕，恍若数着我们之间错过的时光。

 

十一

 

   深秋的银杏叶铺满石阶时，我在绣庄后院种下几株寒梅。霜降那日，忽然发现其中一株的枝桠上系着褪色的红绸，恍若你当年系在灞桥上的祈福带。风起时，红绸在枝头飘荡，恍若未完的偈语。

 

   案头的茶烟袅袅升起，恍惚间看见你踏着落叶走来，月白色裙裾上绣着并蒂莲，发间银饰叮咚作响。我伸手欲触，却只抓住一缕寒风。绣屏上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，仿佛凝固了某个未完的誓言。

 

十二

 

  冬至那天，我在绣庄门前挂起一盏走马灯。灯影流转间，恍惚看见你立在灯下，指尖绕着丝线，正绣着那幅未完的《秋水图》。风起时，灯影摇曳，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能跨越时空的沟壑。

 

   案头的铜漏静静流淌，将时光碾成细碎的尘埃。我数着墙角的蜘蛛网，恍若数着我们之间错过的时光。忽然有雪落在窗棂上，恍若你未寄出的信笺，在风中轻轻颤动。

 

十三

 

   惊蛰那天，我在绣庄后院发现一株新发的桃枝。枝头凝着露珠，恍若你当年鬓边的珠翠。我取来定窑茶盏，盛满晨露，浇灌这株新芽。茶烟在晨光中升腾，恍若你未说完的絮语。

 

   绣屏上的并蒂莲在春风中轻轻摇曳，恍若我们未完成的约定。案头的信笺积了厚厚一摞，每封都只写着"见字如晤"，墨色被时光晕染，像极了那年你裙裾上未干的水痕。

 

十四

 

   谷雨时节，我在绣庄门前种下几株紫藤。花开那日，忽然记起你曾说紫藤花语是"执着的等待"。风起时，紫藤花雨簌簌落下，恍若你未寄出的思念，在风中轻轻飘散。

 

   案头的沙漏静静流淌，将时光碾成细碎的星辰。我数着墙角的苔痕，恍若数着我们之间错过的时光。忽然有纸鸢掠过屋檐，线轴在风中旋转，恍若命运的手指在拨弄琴弦。

 

十五

 

   白露那天，我在后院发现一株新开的并蒂莲。花瓣上凝着露珠，恍若你当年鬓边的珠泪。我取来玉簪，在莲瓣上写下"刹那永恒"。风起时，并蒂莲轻轻摇曳，恍若我们未完成的誓言。

 

   绣屏上的寒梅在月光下泛着幽光，仿佛凝固了某个未完的梦境。案头的烛火摇曳，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能跨越时空的沟壑。我数着檐下的铜铃，恍若数着我们之间错过的时光。

 

十六

 

   霜降那天，我在绣庄门前挂起一串冰凌。风起时，冰凌相击的清响，恍若你当年玉簪叩击青石板的韵律。我伸手接住一滴坠落的冰晶，看着它在掌心化作细碎的星芒。

 

   案头的茶烟袅袅升起，恍惚间看见你踏着落叶走来，月白色裙裾上绣着并蒂莲，发间银饰叮咚作响。我伸手欲触，却只抓住一缕寒风。绣屏上的秋水图在月光下泛着幽光，仿佛凝固了某个未完的偈语。

 

十七

 

   冬至那天，我在绣庄后院发现一株新发的寒梅。枝头凝着霜花，恍若你当年鬓边的银饰。我取来狐裘大氅，裹住这株新芽。茶烟在寒风中升腾，恍若你未说完的絮语。

 

   绣屏上的并蒂莲在春风中轻轻摇曳，恍若我们未完成的约定。案头的信笺积了厚厚一摞，每封都只写着"见字如晤"，墨色被时光晕染，像极了那年你裙裾上未干的水痕。

 

十八

 

   春分时节，我在绣庄门前种下几株垂柳。柳丝拂过水面时，恍若你当年执笔描摹的《长恨歌》。风起时，柳絮纷飞如雪，恍若你未寄出的信笺，在风中轻轻颤动。

 

   案头的铜漏静静流淌，将时光碾成细碎的尘埃。我数着墙角的蜘蛛网，恍若数着我们之间错过的时光。忽然有纸鸢掠过屋檐，线轴在风中旋转，恍若命运的手指在拨弄琴弦。

 

十九

 

   谷雨那天，我在绣庄后院发现一株新开的牡丹。花瓣上凝着露珠，恍若你当年鬓边的珠翠。我取来定窑茶盏，盛满晨露，浇灌这株新芽。茶烟在晨光中升腾，恍若你未说完的絮语。

 

   绣屏上的并蒂莲在春风中轻轻摇曳，恍若我们未完成的约定。案头的信笺积了厚厚一摞，每封都只写着"见字如晤"，墨色被时光晕染，像极了那年你裙裾上未干的水痕。

 

二十

 

   夏至那天，我在门前挂起一串风铃。风起时，铃音清越，恍若你当年玉簪叩击青石板的韵律。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叶，看着它在掌心化作细碎的时光。

 

   茶几上的茶烟袅袅升起，恍惚间看见你踏着落叶走来，月白色裙裾上绣着并蒂莲，发间银饰叮咚作响。我伸手欲触，却只抓住一缕寒风。绣屏上的秋水图在月光下泛着幽光，仿佛凝固了某个未完的偈语。